第77章
  有人在旁窃窃私语,“今年怎么没见陈家老爷子?”
  另一人答道:“可能是来迟了吧,陈老爷子最看重的便是水神庙会,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是亲自到场的。”
  那人垫脚左顾右盼,始终没看到人,说:“难不成他今日是有急事,不能来?”
  “那不能吧?我前几日才见他乐呵呵地路过,说今年给水神重贴了金身,这种事他怎么能不亲自来?”
  陈老夫人也是着急得很,大门已经开了,她硬是拄着拐杖站在门前不肯先进去。
  “你们爹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到啊?”
  那三人中有一人年长许多,劝道:“娘,不如我们先进去吧,不可误了吉时啊。”
  还有一人也搭腔:“大哥说的对,已经派人寻了一整日了,都没见到爹。”
  外头聚着的人越来越多,众人等久了,猜测声越来越大,陈老夫人只好妥协,道:“也只能如此了。”
  楚荆本是被挤在外头的,凭借着陆随的身高优势,硬是被他带到了最前头,一起入了庙中。他打量了一番,心中颇感惊奇。
  水神庙同寻常庙宇有所不同,从外头看水神庙并未建在开阔之处,入口也是狭窄的小道,进入内里却十分开阔,气派异常,只是布局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正殿的门仍关着,陈家三兄弟各点三炷香,需等他们插在正殿前的香炉上完成祭祀,才可进入正殿。
  百姓也大多带了香烛瓜果奉给水神娘娘,祈求来年风调雨顺,陈家则照例准备了红包派给来奉神的盐城百姓,求个好兆头。
  里头的水神像原本只是一座小庙里的木像,那小庙是上百年前出海的渔民自发搭建的,因其在海边,早已被侵蚀得破败不堪。后来陈家发迹,自发在此处建了祠庙,重塑了金身。谁知庙宇建成后,陈家生意果真蒸蒸日上,每年修缮水神庙,盐城百姓也纷纷供奉烟火,以求水神保佑,长此以往便有了水神庙会这一说。
  香烛点燃,三兄弟站在殿前合力推开,殿门缓缓敞开一道缝隙。不知是谁的疏忽,功德箱居然胡乱地侧倒着,正好挡住了大门。
  三人齐力推门,沉重的功德箱在地板上挪动,似乎有一道影子在殿内晃了下,楚荆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正想再往前站近些,却听到一声尖锐的惨叫。
  “啊——”
  正庙对着大殿而立的陈老妇人一声尖叫,竟两眼一白,直直昏死了过去。
  两个儿子被吓得摔倒在殿门两侧,连母亲也顾不得去扶,死死盯着大殿上方。只有大儿子还算镇静些,抖着两条发软的腿,换了个从里往外的方向朝上看,只见他面如死灰,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外头众人都不知是何变故,纷纷想要往前挤,而站在最前方的人如同见了鬼拔腿只想往外逃。
  崭新的正殿之内,众多小神像众星捧月般分列两侧,只见正中间的水神金身熠熠生辉,垂帘下视,细眉凤眼间透出慈悲相,而这样一座神像的正前方房梁上,竟摇摇晃晃地吊着一个人!
  准确的说,那已经是一具尸体。
  不知是因推门产生的震动,还是因庙里人多,房梁上本背对着众人的尸体缓缓转动。
  尸体面容紫黑,双目紧闭,下垂的脚尖轻轻晃动,若只观察神态,竟能看出一丝诡异的安详。
  摔倒在殿外的小儿子终于浑浑噩噩地回过神来,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
  “爹!!!”
  第45章 无常转世
  雨后初晴的春风变作阵阵阴风穿堂而过,供奉的香烛燃得更胜,神庙上方升起缥缈白烟,仿佛要把日光遮住。
  庙中水神像垂眸抬手,不知可曾为这头悬梁上之人而悲悯。
  两道人影迅速穿过人群,楚荆与陆随只对视一眼,默契地闯入了正殿内。
  “先把他放下!”
  那垫脚的功德箱并不高,上吊之人身材矮小,脚尖离地也仅仅一尺多。
  陆随折了庙前的翠竹充当木箭,向上一掷,尖利的断口贯穿悬梁的绳索,麻绳应声而断。
  楚荆把人平放在地,伸手查探,果然颈骨断裂,人早已断了气。
  “死人了!”
  不知是谁先开始喊的,本想求个好兆头的人们终于知道出了变故,手中的香烛瓜果也扔了忙要离开,生怕走得迟了被这晦气粘上。
  一直在旁伺候着的婢女亦被吓得不轻,七八个人才手忙脚乱地把昏倒在地的陈老夫人抬走。
  那大儿子腿软得站不起来,只得膝行着往前爬,才彻底看清了尸体发绀紫发胀的脸。
  仍呆愣地瘫坐在地上的兄弟二人扶着朱门起身,正要迈过大殿的门槛往里进,却听楚荆斥道:“别进来,先去报官!”
  水神庙内外围观众人已散尽,几人围着尸体,那大儿子掩面垂泪:“我爹他好好的……为何会想不开?”
  趁这一阵兵荒马乱中,楚荆已经把尸体粗略检查过一遍,道:“死者未必是自缢身亡。”
  陆随不知何时攀到尸体上吊的房梁上,他从梁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手上的灰,道:“绳索周围积灰平整。”
  不知是谁立刻质疑道:“你是何人?你怎么知道不是自缢?”
  楚荆拿起那根上吊的绳索,麻绳一面十分干净,另一面则沾了梁上的灰,他道:“若他生前是自缢,应当因窒息产生过剧烈挣扎,导致横梁处的尘土有多处滚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