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刚还是柔
  叶萧凌纠结许久,其实很多时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纠结,就像回家以来的修行,在山上与八狮戒的沟通,还有现在老单口中的小把戏和歪门邪道……弹松针。
  不过老单临走之前的那一次弹松针真是让他隔了许久再一次感受到那种久违了的疼痛,就好像半个肩膀在那一瞬间失去感觉而被一种酸胀疼痛所取代,但那如波澜阵阵涌上心头的酸疼,却能感受到老单那随手一弹而带动的力度。
  老单弹得很随意,叶萧凌却能感觉到那随意的一弹中蕴含着千变万化繁复难以捉摸的力量。
  闭眼盘腿坐下,山风细细地吹过他的发丝,真力勃然而发,像是喷涌的火山,心脏内向来不安分的真力争先恐后地涌入经脉,握着松针的指尖有些抖,但却能感觉到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两指之间如花盛放。
  他已经能够在专心致志的情况下弹出一根松针迅捷如利箭,刺破寂静的空气而直入树木躯干,但这样轻飘飘的力量就像是云雾一般捉摸不定,忽上忽下忽远忽近,让叶萧凌甚至有一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玄妙感。
  到底是刚还是柔?是阴还是阳?
  叶萧凌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以前顶多称之为玄学的东西。
  真力这种玄妙的力量的复杂度要超过真气那样本质上变化并不多的力量许多,毕竟真力从历史角度来考证的话,实际上脱胎于力量。武人从站桩、冥想、练气、调息等等方式成就了真气这种气功的最高体现方式,然而人的身体毕竟只是在芸芸万千生命的其中一种,比起其他动物甚至都谈不上多少特殊。就算自诩为万物之灵长,可比起动物来说,人类甚至缺少了许许多多的异能,比如海豚的声波定位,巨鲸在水中以某种频率波段的交谈,蝮蛇对红外线的热感应……
  这样种类繁多的动物特殊能力表现在他们的身体上,而人类的能力想来只是比动物成长得更快,拥有了更高的智商去借助外物、使用工具,却在身体的开发上仅仅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
  而先代大师们从道家学派、佛家学派等等的道理中逐渐找到了一种比起真气更加先进的方式,那就是引导天地灵气入体,几近偷天换日般地改造了人类的身体结构,这才有了无数在求道路上前仆后继的修真者。
  道家的道理很浅显却也很玄妙,结合现在已经发展的修真之路,把整个真力的使用已经推进到了一种更加深远的位置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恰好机缘巧合在拥有一身精纯真力却不会使用的叶萧凌在遇见老单明白真力的运用并不是一种独立学科之后,已经从原来的独木桥逐渐走到了康庄大道上。
  真力的锐气在两指之间聚集,但叶萧凌却迟迟没有把松针发出去,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就这样轻易地把这根松针弹出去,松针固然不会像是他刚刚开始学习时候化作尘土,却会像是刚才第一根松针一般迅猛如箭射进树木躯干之中,看起来十分厉害,却依然没有触摸到老单第一弹指的真意。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这句话的大意是:执持已经到了满溢的程度,不如适时停止;显露锋芒而不知收敛,锐势难以保持长久。
  想到道德经的这句话,叶萧凌逐渐把指尖的真力化作了一泓春水,柔软像是家里棉花的枕头,就连身体都放松下来,随着山风轻轻摆动。
  可如果只是柔劲,又该怎么能把松针弹出而射入树木的躯干呢?
  叶萧凌感觉到了其中的难处,苦思冥想的他几乎有些魔症了。他没有想到原本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那扇虚掩着的门。却发现就像是你难以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一般,虚掩着的人正因为他虚掩着,所以你才很难去主动地打开他。
  正在这时,叶萧凌灵光一动,突然想到之前那个句子往后再一翻的那一句话来。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精神和形体合一,能不分离吗?聚结精气以致柔和温顺,能像婴儿的无欲状态吗?)
  “精气神合一,刚柔齐驾并御,用柔和温顺的力量来运行真力,如婴儿混沌,有意控无意,却让无意带动有意。”叶萧凌闭着眼睛若有所思地道,内心中的大欢喜逐渐感觉到自己好像正在触摸那扇虚掩着的门,里面一切的光彩亮丽正在缓缓展露出了一角。
  “其实说到底,这个东西,就根本不是刻意逢迎能使出来的?”叶萧凌突然明白了一些,又唉声叹气地道,“不过说起来,老单那种是真的一举一动全是带着有意和无意,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区分,想来到他们那种境界,本来就是一种无意带有意,有意控无意的境界吧?”
  “连术都这么难学。那法的境界和道的境界都快超出地球了吧!”
  叶萧凌叹了口气,感觉到身体内真力像是闲散一般地旋转起来,在不光体内周天运转,在两指之间也产生一种旋转,就好像太极中的阴阳鱼相互依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的大包容与大和谐,不正是一个圆么?
  “其实什么乱七八糟的技巧都是扯淡。”叶萧凌忽然站了起来,右手一动之间,一根松针就这样好像是在动作之间不小心跌落一般,轻飘飘混不着力地飞了出去!
  松针飞的速度给人感觉并不快,但实际上如果有人用一个高速摄像头拍摄,就会看见那根松针其实就像一道闪电,在转瞬之间,就掠过十几米距离,破空而过。
  仿佛它天生就带有一种神奇的力量,高速却并没有感觉带动了多少力量,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于是它就这样,理所应当地钉在了一颗松树的躯干上!
  成功射出松针的叶萧凌却并没有十分开心,而是无奈地道:“可是这种技巧,要怎么用在实际情况上嘛,我又不是你那种境界,总不能在用之前跟人说:喂你等等我,我想静静!”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一个静静,早被气笑了的敌人打死了吧……
  叶萧凌想到那种打斗中突然喊着我想静静的场景,无奈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道:“我还是继续练吧,感觉修行跟做艺术家一样,也没什么差别了。”
  三个小时后,老单带着因为筑基成功而浑身经脉被真力洗刷如新导致全身沾满腥臭黑泥的周新宇回来,天色已至中午,大黑挠着屁股双腿直立着走在身后,疑惑地看着身旁树上一根根松针并立,好像从一开始它们就长在这棵树上一般交错却又整齐。
  老单笑了笑,有些震惊。
  他嘴里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比我想象的要快许多。”